一年一度燕歸來

今早走過廣東道和奶路臣街交界的街市，見到兩三隻家燕在狹窄的街道中低空飛行，似乎在找地方落腳建巢，一年一度燕歸來，春天確實回來了。

我在天文台上班時，間中走到官涌散步，春夏兩季有以百計的家燕建巢育雛，大群的燕子在行人密集的街道低空飛行，蔚為奇觀，每次見到牠們，我都滿心歡喜，覺得是人鳥共融的美好景象。

所謂官涌，就是佐敦道以南，柯士甸道以北，彌敦道以西的地段，以前舊樓居多，有騎樓，有屋簷，加上一般人對家燕抱著歡迎的態度，家燕可以安心地在簷下建巢，加上附近不遠處有泥地供應建巢所需的沙泥，還有公園的大樹上空有眾多飛蟲，為燕子提供食物來源，所以大群的家燕每年春夏都在官涌安家落戶，為城市死氣沉沉的石屎森林增添一分生氣，為沉悶的城市生活增添幾分活的色彩。

可惜好景不常，一幢又一幢的舊樓拆卸改建，新樓的外牆變成畢直光滑的玻璃和金屬，燕子再無落腳之處。燕子面對的災劫，還有最近十多年改變了的人類態度，以前中國人傳統視燕子築巢為吉祥之事，對燕子在家居範圍內築巢採取寬容態度，但是現代人洗了腦，任何雀鳥統統視為禽流感的來源，連燕子都不例外，由朋友變了敵人和入侵者，見到鳥巢的反應往往是立即動手拆卸，驅趕惟恐不及，總之是誅之而後快。

隨著舊樓逐步減少和人類干擾增加，官涌的燕子數目大幅下降，直到幾年前，祇餘上海街最後一巢，跟著連續幾年我不敢再去考察，真的是駝鳥心態，害怕見證燕子群的徹底覆沒。後來有一年終於鼓起勇氣再走一趟，見到的是騎樓簷下些微的舊巢痕跡，還有顯然是人類動手剷除燕巢的印記。就算我企圖扮駝鳥埋首沙中，結果無法逃避官涌燕子群滅亡的事實，為此我多年來耿耿於懷。

今天在旺角市區見到燕子出現，再次燃點了少許希望，也許有堅強生存意志的燕子，在極度艱難的環境中，還能找到一處容身之所，繼續在香港市區築巢育雛，延續種群，也為冷冰冰的城市生活帶來一點生命的溫暖。

香港的孩子已經看不見星，如果連一年一度燕歸來都看不到，將是他們生命的重大缺憾。與自然和中國傳統文化失去連繫，孩子的成長是不健康的，沒有根的樹苗會枯萎，沒有自然和傳統文化滋潤的生命也是不完滿的。

祈求所有見到燕子築巢的人不要動殺戮之心，願望今年春夏我們的燕子朋友在香港生活安好。